2021年6月22日 星期二

最真的夢︱ 1989年的陽光聖誕




民生報斗大的半版廣告宣告著:周華健的演唱會來了!
雖然我在暑假的時候參加過統一夢公園演場會(1),但那一場是大堆頭演唱會,這次可是個人演唱會!

廣告上面文案這麼寫著:

陽光聖誕 化雪真情
周華健和你的聖誕熱身行動
和你分享溫暖分享好歌分享真情

來自你我的熱情狂歡
讓冰雪也融化讓聖誕也溫暖
陽光聖誕演唱會
周華健「最真的夢」演唱會

無需做防寒準備,無需穿厚重大衣,
只要擁有熱情心胸,接受現場高溫沸騰,
周華健將演唱所有柔情代表作並和你共渡他的生日。”

這三場在華健生日(12/22)前後舉辦的陽光聖誕演唱會,從12/21()松山高中活動中心、12/23()高雄中學大禮堂,到12/24()斗六文化中心,可以集民生報上的活動印花來兌換門票。(2)

圖片來源:私人收藏剪報

看到這個活動宣傳真是開心到要瘋了!

點高手如我,以最快的速度集滿印花,在週末衝去台北的聯合報大樓服務台(忠孝東路上)換到兩張演唱會的票。

台北場(松山高中)對於住在桃園的我最近,不過12/21是上課日,我就讀的私中五點才放學,加上從桃園輾轉奔去的交通時程,六點半的演唱會應該無法準時趕上。

然而,為了周華健,這是可以排除的困難。

首先,我找了國中同學小玲陪我一起去(她唸師大附中,台北至少比我熟。)請她先研究好到松山高中的路線。

然後我開始策畫起人生第一次翹課。

當時我就讀的私中有高中部跟高職部,高職比我們早一節放學,只要混入高職放學的人群裡,就可以四點離開。只要走出校門那段路不要被抓,第八節的老師也忘記點名,我就安全了。

現在回想翹一堂課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在那個年代,我們班男生光是下課時間翻牆出去買少年快報當場被教官逮住,可就記了兩支小過。

頂著北聯生身分來就讀的我,是被主任跟教官們熟識的面孔,如果翹課被活逮,不僅丟臉,記過恐怕也影響後續獎學金的領取。

我依然決定挺而走險。

事先跟爸媽報備了:“那個…..周華健在松山高中有一場演唱會,我放學就直接去台北,小玲會陪我去,結束就馬上回來…..”

爸媽沒有多問,我也隱瞞了要翹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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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1日到來。

事先跟同學打過招呼,萬一第八節的老師點到我,先隨便幫我塘塞個理由唬弄過去。整個下午我根本無心上課,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一直擔心等等會穿幫。為了不被認出來,我還把平時夾起的頭髮整個放下,蓋住半邊臉。

第七節下課鐘響了,低頭抓著書包默默貼著牆壁下樓梯走向車棚,我迅速牽了腳踏車混進人潮。往校門口移動的路上,餘光瞄到主任跟教官站的方位,於是我把頭垂得更低,讓頭髮蓋住大部分的臉,鎮定地繼續往前。終於走出校門,我雀躍地跳上腳踏車頭也不回的快速飆去。

出了台北火車站,小玲已經在西三門等我,她快速又順利地把我帶到松山高中。

小玲並不是周華健的歌迷,在國中時還曾因我說周潤發比劉德華帥而把我一腳踹倒,但一接到我電話,這女漢子二話不說當我的嚮導,陪我聽了整晚演唱會,還在周華健送海報的時候伸長了雙手要幫我搶。

松山高中的禮堂因為周華健而擠爆了,第一次這麼近看到周華健站在舞台上,簡直如作夢一般,兩三個小時前我還坐在教室裡,經過驚心動魄的翻山越嶺,現在周華健就在我前面唱著”是否還記得我,還是已忘了我,今夜微風輕輕送,吹散了我的夢~”我不可置信地捏了自己大腿,這是真的這是真的我激動到流下淚來。

那個年代的校園演唱會幾乎都是播放卡拉的配樂來唱現場,但聽起來已經很過癮,周華健唱起現場比卡帶裡的還要好聽,尤其再愛我吧~~再愛我吧~~”的高音推進,他竟然駕馭地比卡帶還順,真的令人折服。(那時候還沒有行走的卡帶這封號,但我可是從三十幾年前就開始感受到威力)

周華健在演唱會上的人來瘋是一貫至今的,他時而跟台下熱烈地互動、打招呼、時而以歌聲征服台下癡迷的群眾,這種天生的舞台魅力來自於本身紮實的音樂實力與特質上的親和與幽默。台下的觀眾可以很清楚感受到台上這位歌手的真誠與熱情,也會被這動聽的歌聲與滿滿的誠意所撼動,從此難以(其實是不想)自拔。

仔細算起來,這一場很可能是周華健實質上第一場個人的演唱會。雖然1993年的【今夜陽光燦爛】被視為是正式的第一場,但如果撇除現場樂團與售票兩個條件,排除那種只出來唱幾首歌的大堆頭演唱會,這一場應該是華健獨撐全場的首場個人演出。(能躬逢其盛的我真的太幸運啊!)

演唱會結束,回到桃園也晚了。穿著一身制服的我,想起了今天成功翹課的過程,好像也是一種人生成就解鎖 (),雖然沒有搶到紀念胸章跟海報,但今晚這一切已經足夠。

那個空氣冰涼的夜晚,在昏暗路燈下踩著單車即將到家的我,心中都是周華健給的暖光。

圖片來源:私人收藏剪報
圖片來源:私人現場拍攝之照片

話說這一系列演唱會結束後六天,周華健就要以第一屆金曲獎最佳男演唱人入圍者身份,參加1230日的現場演唱、現場評審的決選。(3)

9月份公告入圍名單後(最佳男演唱人入圍者:殷正洋、王傑、周華健、費玉清、姜育恆),身為超級歌迷的我也一路緊追獎項的進展及相關新聞。

在元旦假期的第二天播出的演唱實況裡,其他所有參賽者都是配現場樂隊演唱,只有周華健沒有與樂隊搭配,而是抱著那把他常帶著上節目的咖啡色吉他,自彈自唱寡婦村傳奇。相對於其他演唱者選擇大家耳熟能詳的主打歌,只要專注於演唱,周華健不但選擇了新專輯裡自己創作的非主打歌,還得顧及在攝影棚裡自彈自唱的收音問題,無疑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

圖片來源:私人收藏剪報
果然,新聞裡提到周華健在比賽現場顯得緊張,還因為現場收音的雜音而重來了四次,我從電視上實際看到的片段哩,的確也覺得他沒有我預期中唱的那麼好(其實還是很好聽,這只是與他自己的比較值),或許應該說,我明明知道他可以表現的更淋漓盡致,但的確因為各種因素而受到影響。從選曲與表演方式的選擇來看,周華健不甘於只有演唱功力被看見、想凸顯自己自彈自唱與創作能力的企圖心不言而喻。
圖片來源:私人收藏剪報

頒獎典禮199016日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第一屆金曲獎最佳男演唱人最後由殷正洋獲得,但周華健在當時受到的矚目及看好是毫不遜色的,在第一屆就入圍對周華健來說,也已是極大的肯定。

1989年的華健,除了發行了兩張國語專輯、主持電視節目、代言了廣告與活動、入圍了金曲獎、開了演唱會……已經是豐富滿載的一年,而他也開心宣告自己妻子懷孕,即將成為人父的好消息。

華健的歌唱事業起飛了,而且越飛越高。如旭日昇起,他一步步築夢踏實,卻始終懷抱熱情與溫暖,總是秉持謙和與初衷。

身為歌迷的我,不僅感到驕傲,也更加相信:人生裡儘管有些難以避免的低潮,總會因為努力與堅持而有翻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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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詳見華健時光機網誌[期待更多也付出更多下集]

2.依據報紙宣傳上的說明應該是12/21.23.24共三場,但我在之後的新聞上看到其實12/22文化大學還有一場,似乎斗六場後來取消)

3. 因第一屆金曲獎要求”男女演唱人獎、演唱組、新人獎四獎項入圍者必須參與現場演唱,經評審評選後才有得獎機會”,因此五位男演唱人獎入圍者中,費玉清因聲帶手術放棄參賽、姜育恆則因新加坡錄音室檔期棄賽。(資料來源)

2021年6月18日 星期五

最初的理想 最終的盼望 最真的夢︱ 旭日東昇的冬日暖陽

1989那一年,周華健代言了立頓黃牌紅茶,廣告商找來了知名導演楊德昌來拍攝。根據新聞報導,周華健光30秒的沉思就NG了40次,喝了30杯紅茶,也讓他對自己演技感到挫折(註1),看來演戲跟跳舞對華健來說都是苦差事。

廣告完成的版本其實質感不錯,華健在廣告裡像個帥氣地品味著紅茶,但確實看的出面對鏡頭仍有些尷尬不自然。不過因為這首廣告配樂太好聽(註2),演技就瑕不掩瑜了(不管,紅茶買來喝就對了!)

為了周華健,我來一客也吃了,立頓紅茶也喝了,只差幾年後沒去辦東信電訊。("選東信最動心”有誰記得嗎?)

天氣逐漸轉涼,11月10日,周華健最新國語專輯【最真的夢】發行。

放學後直衝唱片行,一定要在專輯發行的第一天買到熱騰騰卡帶啊!

專輯設計了海面上旭日升起的LOGO來象徵華健的陽光形象,歌詞的文案(1989卡帶版)這麼寫的:
“最初的理想、最終的盼望、最真的夢
 你看見他站在台上
 你看見聚光燈下 他自信的臉龐
 你看見他揮舞雙手
 你看見掌聲與歡呼 都為他瘋狂

 你總是看見他笑的時候多
 你總是知道他在實現夢想
 你不會看見他的汗水與淚水
 你也不會知道 他如何付出與成長

 周華健從不抱怨
 在大學生到巨星的路上
 他視自己最初的盼望
 一如他最終的理想
 將所有的汗水與淚水
 都融化在夢想中
 化為歌聲 化為笑容 
 化為舞台上堅定不移的腳步
  
 他站在你面前   你看見聚光燈閃亮
 你覺得   他永遠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在這裡 在人群中 在你心底
 他被肯定的不只是聲音而已
 周華健 最真的夢 已經實現”

屬於周華健的年代來臨了,他一步步努力實現更大更遠的夢想。

專輯發行十天內寄回內頁截角印花,有機會獲得周華健90年全新立體月曆,第二天就火速寄出索取的我,收到了一個桌上型的迷你月曆,有一個紙做的立體框,裡面放著四張周華健的立頓紅茶月曆卡(這收藏超過30年了)。


話說在唱片行買了專輯之後,我也去巡了路邊固定一個賣卡帶的攤販。
那是一種混雜正版卡帶跟盜版大鍋湯卡帶都賣的那種唱片攤,會用喇叭大聲在路邊放送著音樂,讓經過的人都很難忽略它。
我比對檢查過,正版卡帶的印刷跟塑膠封套跟盜版有明顯質感上的差別,老闆賣的周華健專輯卡帶是正版的,但他同時也有賣那種盜版合輯,比如說同一張卡帶裡有周華健加陳昇加趙傳的,或把同一個歌手的很多張專輯弄成一張精選來賣的。

我雖然會逛唱片攤,但比較是以關心與了解唱片市場的心態在逛,買專輯我只會到唱片行買,因為覺得盜版人家辛辛苦苦製作出來的音樂這些人很壞。

嗯,然後其實我也很壞,我要坦白一件丟臉的事。

路邊的唱片攤前貼了周華健最新專輯的海報在那裡,這代表兩件事。
第一、周華健很紅,所以他的海報被貼出來。
第二、只要下雨,這些被貼在路邊的海報就會被淋濕,再等晴天曬乾,反正海報最後都皺皺的,太舊之後再替換成新的海報。周華健這張海報看來也難逃這個命運。

幾天後,晚間氣象預報著,明天會下大雷雨。
隔天,我提早騎腳踏車出門上學,趁著還沒下雨偷偷去撕走了這張海報。
穿著制服,要是被逮到該怎麼辦? 心裡七上八下。
一度猶豫掙扎,手一直抖,雖然心裡想說,快下雨了,不撕走海報也會被淋濕,但我就是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偷。

那天放學,穿著雨衣騎車的我,看到唱片攤的其他海報果然都被大雨淋濕了,但偷撕海報並據為己有的羞恥感,並沒有因此而緩解,反而如同汙點般沾在我心上無法抹去。

一直到很後來很後來,收藏這張海報還是一件充滿罪惡感的事,我也鮮少向人提起。(今天把它寫出來不知道是否可以得到救贖XD )

好吧告解完畢,回到最真的夢這張我當年聽了不曉得有多少遍的專輯,真心覺得好聽,十首歌風味不同但各有精采。

"再愛我吧  再愛我吧  請給我你的回答"
主打歌”再愛我吧”的副歌把華健的高音層層推進,原曲的key訂這樣還完全用真音唱,真的是很難唱啊(也傷喉嚨)!  當年周華健唱起來倒也沒在怕的。之後多年的個人演唱會中,除了風雨無阻演唱會(1994)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1VNIo6cE唱過之外,這首歌真的很少被欽點來唱,一直到華健30心頭好(2016)的年輪大組曲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l0ZvMzxF6E (可參考第2分23秒),重新聽到華健再唱再愛我吧,心裡真的滿滿的激動啊!

人紅代言多,周華健除了30杯紅茶下肚拍了廣告,也因為形象陽光正面,而在這張專輯有兩首熱鬧又激昂的活動代言歌曲。

"陽光大地舖成了一條金黃色的大道 
照著我們閃耀著一片古銅色的驕傲
熱情澎湃 這城市有愛 
一起擁有的是更高更遠的未來"

“這城市有愛”是1989年”區運會”的主題曲,正能量爆表的歌,周華健還因為這首歌在隔年得了金曲獎的年度最佳歌曲(註3)

“哈哈 跑在世界的前面
讓我能擁有一望無際最寬闊的視野 越看越遠
差不多的每一天 越來越令人厭倦
翻開昨天的每一頁 總彷彿缺少一些些
太多事隨隨便便等著我們去改變
重新開始一種感覺 今天我們一齊向前”

光看歌詞就覺得應該振奮了吧~太多事隨隨便便可不行。 這首“跑在世界的前面”是當時國家品質月的主題曲,提倡全面品質提升,周華健把他唱的這麼澎湃(&可愛),我們就不要再當差不多先生了吧!

專輯裡有兩首蔡淳詞曲的作品,雖然屬於小品,但清新又雋永,我個人覺得很耐聽。

“期待另一個夜 有妳的鼾聲像海浪般溫柔 有妳的氣息像淺淺的酒”(期待另一個夜)

“總以為只要有愛 就擁有一切祝福 (是不是只要有愛)

如果你也有感受到後來華健唱法的轉變,會特別覺得這張專輯裡很多歌,如果是現在再唱,華健就不會選擇這麼唱,包括咬字、口氣及發聲共鳴的位置。

另外兩首歌像是”不要在夢裡想我”:
”一個人能有幾次 錯過再獲得 如果真愛我 告訴我 溫暖給你風雨給我”
還有”今夜該有的心情”也是,
“不要懷疑愛情懷疑我對妳 別讓淚水遮住眼遮住心
讓我為妳揮去迷離看到真的愛情 真的愛情”

仔細聽這幾句,就會更明白我指的:年輕版的華健才會這樣唱。不過都幾十年了,這些歌根本已經放在華健的冷宮裡,大概也沒機會聽到現在的版本會如何。

十五歲的我聽二十九歲的周華健,與四十幾歲的我聽二十九與與六十歲的周華健,感受有著很大的不同。

29歲那個清亮真摯而單純的嗓音是刻畫在歲月裡的印記,如同黑膠唱片的溝痕般,刻在那裡是無法取代的。

現在的華健,當然對歌唱擁有更優秀的想法、技巧與能力(當然也會有一些慣性與盲點),但當我聽著這張專輯,我就彷彿回到了15歲,望著台上那個或許還不夠成熟穩重,但卻充滿陽光笑容與單純唱腔的偶像。

"今夜微風輕送 把我的心吹動
多少塵封的往日情 重回到我心中"

華健當年接受訪談的時候曾開玩笑說,自己紅了所以要求公司找羅大佑寫一首歌他才要發專輯,於是有了”最真的夢”。這首歌唱的很好聽,也頗有韻味,但是,羅大佑寫的旋律就是太羅大佑,尤其前奏根本就是他另一首作品”海上花”的翻版,在當時聽來難免覺得老派而且可惜了周華健。

本專輯最精彩而且經典的一首,莫過於"寡婦村傳奇"了。整張專輯裡,周華健到現在演唱會幾乎還是必唱的也唯獨這首,可想而知他視之為得意之作,而且開啟了他另一種風格的存在。
“你說天黑以後要來 我等待等待
  伊人何在 與你的妻 你的小孩 
  我為伊人轉眼半百”

這首歌也是周華健演繹女人心情的起點。其實唱法還是很男人的唱法,但比較像是一個內心柔軟的男人在說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女人無望等待的悲淒故事。(我覺得這樣恰如其分,剛剛好)

為了蒐集周華健的剪報,我常常以影藝新聞為主的民生報,順便可以在周華健出專輯的時候投投金曲龍虎榜。(自從有了這個節目之後,大家似乎比較關注這邊的榜單而不是知音時間了。)

某天,還沉浸在這張專輯感受冬日暖陽的我,忽然看到民生報斗大的半版廣告宣告著周華健將在十二月底舉辦三場 個 人 演 唱 會 !

(下集待續)


                                                                           
(註1.事實上周華健之後接演的電影仍然很多)。
(註2)兩年多後,這首動聽的廣告曲I REMEMBER才正式出現在周華健的第三張英文專輯 "I REMEMBER"(1992年)。
(註3)"這城市有愛"在1990年獲得了第二屆金曲獎最佳年度歌曲。(作詞詹德茂/作曲周華健)

2021年6月12日 星期六

JUST WHEN I NEEDED YOU MOST︱在那有你的青春歲月


高中階段是嶄新的起點。
從未料想自己的高中生活會在這所私中度過,
但逝者已矣 來者可追。
拍拍屁股站起來,要把高中生活過得精采美好。

第一屆的實驗班裡,大致上由北聯上榜與桃聯前三志願的考生組成,其中還有考上建中跟附中還跑來領獎學金的傻蛋(被開盡了玩笑)。
因為實驗班三個字,大家自我調侃著自己是白老鼠。

所謂理組實驗班 就是個充滿雄性賀爾蒙的地方。
無止盡的黃色笑話與濃烈的汗臭味,男同學們瞎鬧、下課時乎人有人被抬去阿魯巴,就是每日生活的景象。

在男同學佔大多數的班級裡,倒也挺輕鬆自在。他們不修篇幅、大而化之、沒有心眼,好相處又講義氣。

國中和我一起罰跑操場的方小芬也進了這個班,有了這個心思單純又善良的女孩一起在男多女少的世界裡討生活,是一種幸福。我們都很高興不用再因為歷史地理背不起來被罰了。
雖然幾十年後,氣喘吁吁並肩跑著操場的背影卻
成為一幅美好的回憶。

說好的獎學金來了,而且是現金。
我放學騎車直衝音響店,二話不說買下一台SONY雙卡匣手提音響。

有了它,我終於可以在自己房間裡播著喜歡的卡帶,還可以把廣播節目裡周華健受訪的片段錄下來。
圖片來源:翻拍卡帶內頁(私人收藏)















那時我最常聽的專輯【SAD WITHOUT YOU】,
為了能跟著哼唱,我把裡面所有不懂的單字全查了背了,也把幾個在歌詞裡不是很熟的英文用法重新查閱文法書。(果然是認真的學生  

八零年代跟九零年代,很多歌手都出過英文歌翻唱的專輯。我私心驕傲地覺得,周華健是其中唱得最好聽的。

【SAD WITHOUT YOU】是周華健的第一張英文專輯,不過因為專輯內頁裡 沒有註明作詞作曲及原唱,很多年後我才因為好奇而找到其中一些歌的原唱版本。(沒有Google或YouTube的年代,找資料真的不容易。)

第一次聽到"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的時候嚇了一跳,原來小時候聽到的”多少柔情多少淚”是英文歌翻過來的。

那個流行
Debbie Gibson、Madonna、Richard Marx、Bryan Adams、Europe的年代,如果不是因為周華健,六年級生如我大概不會接觸到專輯裡面多數的英文老歌。
(話說當時流行的現在也通通都是老歌了XD

周華健唱起英文歌來有種很特別的味道,或許是因為他從國中學吉他開始就受西洋音樂啟蒙(John Denver和The Beatles都是他的偶像),也或許是英文的咬字與某些旋律的編排剛好與他的聲線很搭。
最近我重聽這張專輯,
發現當時華健唱歌的方式比較直,轉音不會太多,真假音轉換卻很流暢。

"In your eyes I can see my dream reflections. 
In your eyes I found the answers to my questions.
In your eyes I can see the reasons why our love's alive."
 
(IN YOUR EYES)
英文歌曲裡的歌詞有種不同的浪漫,而華健可以把它唱的很美很悠揚。

尤其是"LULLABY",溫柔到小女生聽了都會害羞。
“Sleep, lay me down.
Hold me closely in your arms and I will close my eyes.
Please promise me that when I wake up from my dreams,
 you'll be there by my side.
Love if you say, you won't slip away. Then I can go dreaming of forever more.
But I won't sleep rest until I know that you will be here in the morning by my side.”
(不信你把這首歌重新翻出來聽,真的好聽到出汁。)

華健版催眠曲算起來有三首,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裡的"搖籃曲” 跟這首"LULLABY",
第三首則是後來迪士尼系列合輯裡一首”星星上幻想”(哄寶寶睡覺版)。
聲音本質裡的透亮與溫暖,讓華健唱起搖籃曲有一種特別溫柔的安定感。
從來不可能是主打歌這幾首,卻一直是我的心頭好。

我也喜歡他把”BROKEN HEARTED ME”唱的絕望又淒涼,把MY PRETTY ONE唱的熱切又可愛。

主打歌JUST WHEN I NEEDED YOU MOST 則是我邊讀書邊聽的首選,有時候會刻意跟著唱來練習一些動詞過去式如何接下一個單字來發音,像是 
You packed in the morning and I stared out the window and I struggled for something to say.

無論國語專輯或英文專輯,華健的每張都是珍藏,伴隨著我的歲月。
真要說他對我的人生有什麼重要的啟發,我想比較多是因為認同而投射了一些自己的想像。

因為喜歡,所以收集關於他的新聞剪報、收看他上的綜藝節目、收聽有他的廣播節目。即便對運動不太有興趣,還是看華視他主持的”勁運大觀”
那些所謂瘋狂的追星 其實是一種青春的陪伴。

圖片來源:翻拍新聞剪報(私人收藏)

















"張小家,妳喜歡哪一種男生啊?” 上了高中,同學開始好奇彼此心儀的類型。
"嗯…..我喜歡抱著吉他自彈自唱的那種”我不加思索的回答。
"她喜歡周華健那種型的啦!”  在高中的新班級裡,答案一樣眾所周知。

但當下的回答卻讓之後
的我陷入尷尬的境地,惡夢開始。

班上有一個男同學,透過各種探詢、偷拍、跟蹤,試圖想要接近我,對毫無相對心意的我而言 其實是不可承受之重。
非常明白的拒絕很多遍,對方依然故我,他說"你有權利拒絕,我也有權利追求"

班上平日與我稱兄道弟的哥兒們,只要提到這件事 頓時閃的很遠。
"人家只是喜歡你,妳們女生幹嘛那麼絕。” 
他們男人間有他們要講求的義氣 。
好一個"妳們女生",一邊一國就對了。
老師也笑笑地說,不要理他就好,久了他就會放棄。

走著忍著,
總覺得一直被逼到圍籬的邊緣。

最難以承受的 是這位男同學,
時常在下課拿起吉他朝的我的方位,彈唱著"我是真的付出我的愛"、"寂寞的眼",而且,很難聽。

所謂的投其所好,於我而言就是褻瀆我的偶像,侵犯我的領域。
我憤怒,這些事情為什麼要扯上我的周華健、為什麼要故意唱著那幾首我愛的歌。 
然後,其他同學們用戲謔的心態看著我會有什麼反應。

15歲的我缺乏智慧,笨拙於委婉地將人推開,
又或許這位仁兄有一定程度的偏執。
我一上高中就面臨了自己不擅處理的難題,而且他並不如導師所說的久了就會放棄。

我的閨密方小芬大概是唯一真心理解我處境的人,其他人多少帶著一種"
你這女生有人追還想怎樣"的心態
但其實,在抽屜裡看到自己被偷拍並放大護貝的照片、騎腳踏車不時回頭警覺是否有人跟蹤、下課就聽到有人對著妳唱偶像的歌,這樣驚恐的日子讓我數度在惡夢中醒來。

與這份恐懼共存,防範惡化。我似乎在當時也沒有別的選擇。
但除了這件鳥事之外,其他部分的高中生活其實如魚得水。

學業上逐漸掌握要領、交到很多朋友、也在不少活動中展露頭角…..。雖然尚不清楚自己以後想唸什麼大學,目標又在哪裡,但逐漸相信自己可以一步步努力,築夢踏實。

2021年6月5日 星期六

我聽【少年】︱時光會老 但少年是藏在心裡最單純溫暖的境地(上)


20191213日,華健的新專輯少年出版。

2020年初COVID-19疫情爆發並蔓延全球。不只流行音樂,藝文界也籠罩在一種有志難伸的氛圍裡,充滿未知與不確定感。儘管台灣在202020215月初,疫情相對於其他國家算獲得控制(1),我們得以正常生活、工作、與親友相聚,還可以戴口罩去聽演唱會跟看表演,但這張專輯發行的宣傳(包括海外)仍難以倖免地被打亂步調甚至停擺。

難怪華健在「超犀利趴11」上開玩笑說,要在2021年把這張專輯重新發行一次。(2)

忠實歌迷或透過串流音樂平台聆聽,或買了CD。但我總覺得這張專輯的觸及率真的不夠,可惜了華健醞釀三年的心血。

從【花旦】(2011/5)到【少年】(2019/12),我們等待超過八年,華健的流行音樂專輯終於發行。而這八年的寂寞,不是翻翻舊專輯來聽可以撫平的。(3)

開始寫華健時光機之後,我就一直想聊聊我聽這張專輯的感受,也很好奇其他歌迷聽的感覺是什麼。

網路上爬文的結果,看到的大部分的回饋是覺得主打歌好聽,尤其是少年的迴響最大,很多人都表示觸動落淚….也有很多留言是關於華健的歌聲陪伴我們多少歲月。

之所以一直沒有下筆的原因,主要是擔憂寫太多聽專輯的感受容易變成評論,也害怕自己拿捏的不好。然而,很多真實的感覺的確是從聽歌而來,如果不寫,似乎又缺了一角。

於是我想先從【少年】這張專輯寫起,包括整張專輯給我的印象及聆聽時的感觸。但必須先說明,我不是專業樂評,寫的純屬主觀感受,也參雜了個人的觀點。

圖片來源:周華健官網/專輯介紹




















我聽【少年】

這張專輯完全不談情說愛,唱的是真實生活與人生感懷(雖然我是健式情歌的絕對愛好者)

我喜歡專輯的文案企劃與音樂風格,尤其是〖少年 The Younger Me〗的命名,The Younger Me”詮釋出不同歲月的自我映照,使得層次更為豐富。

特別的是,專輯裡有非常多首歌以吉他作為前奏的安排,大部分的編曲也沒有太華麗複雜,使得華健的聲線更為凸顯,聽起來更單純而直接。

很多首的詞都很棒,有的傳達深刻的人生體悟,有的反應華健的內心世界,當然也有無厘頭的頑皮,及經歷歲月歷練的自在豁達。

從文案、歌詞到歌曲本身呈現的質感,都把華健往我們拉近了很多。

 

少年

"時間考驗愛的深淺 想證明什麼不會變
改變是永遠的不變"

貼近華健內心獨白的歌詞、雋永的旋律與編曲共同成就了這首歌的情緒與意境。

華健幽幽淡淡地唱著,這些年來的浮沉感慨卻隱微的流瀉,聽了不禁動容。

年輕時的華健唱不出來這種韻味,耳順之年的他,卻唱出既內斂又赤裸,雲淡風輕中夾雜慨歎的複雜層次。

很多人聽到這首歌感動落淚,是因為華健唱得動聽,或者憶起了自己的年少初衷而感懷。而我落淚的原因是因為 : 華健在這首歌裡,與我們重新靠近了。

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總覺得華健飄的好遠。不是沒有發專輯,也不是沒有新聞,但總覺得他不太存在我們生活的現實時空裡,有種距離感。

終於,少年這首歌把昂首走了好久好遠的華健重新帶回來,真真切切地站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安心地知道,真實誠懇的華健其實一直都在。

 

舒服

"嗯~忘了去追逐 
 嗯~忘了自己 忘了別人
說孤獨 不孤獨 我很幸福 "

整首歌很短,不到兩分鐘,第一句還重新唱,根本就是現場感十足的unplugged版本。

這首歌唱著中年男子忘了數日子、數臉上皺紋,自在舒服到有點恍神的幸福感。華健以吉他自彈自唱,拍子很隨興,唱得很放鬆,最後幾句幾乎可以看到笑著唱完的表情。

簡單,卻純粹真實的華健。


飛飛飛飛飛

"要離開這裡 哪都沒差 
 不管去哪裡 我都不怕
就離開這裡 浪跡天涯 人間蒸發吧" 

完全是華健式的天馬行空! 整首歌到處飛到處去,從曼谷到東京到紐約,又到非洲、北極跟月球。

 人間蒸發吧可能是一句魔法咒語,帶你穿越時空。所以還可以跑到唐朝找李白吵架、又去到童年親親阿嬤。聽到後來發現,他吹噓了老半天,原來從來沒去過曼谷……果然想像力與白日夢就是任意門與時光機啊 !

無厘頭的歌在華健唱來有種頑童特有的理所當然跟理直氣壯,我想換了任何人來唱,都無法唱出這種可愛的心境吧!

 

冰島

"冷清 一個人坐看變幻的夜空
睡眼矇朧
冷歌 一聲聲呼喚遺忘的笑容
何去何從"

聽著有種虛幻飄渺的氣氛,白霧裊裊升起的那種。

冷冬、冷鋒、冷清、冷歌,比喻的都是心境。我想像的畫面裡,就是主角孤寂地緬懷著過往,歷經了多年滄桑後,想找人訴說從過去到現在的種種。

或許,冰島並不真的指那個有極光跟冰川的島國,而是指心裡那塊最凜冽寒冷,未曾有人理解的寂寞之境吧!

 

時光會老

“時光會老有哭有笑 
 我們從年少 往未來奔跑
人都會老會煩會惱 
別擁抱孤島 飛鳥浪潮多美好
人生其實就是一場尋找 
等待明天的是連串問號
發現自己終能留下驚嘆號”

首歌的吉他及弦樂的搭法非常好聽,歌詞傳達的意境也很有味道,雖然不是主打歌,但聽起來很像華健在說故事,我個人覺得是這張專輯的驚嘆號!

非常有趣的巧合在於,【時光會老】與【冰島】兩首歌彼此呼應。

怎麼說呢? 【冰島】的結尾唱著 
"你看1980,你看1990,齊盼2020" 

而【時光會老】的開頭是這樣唱的:
“你看1960     朦朧的月亮 剛留下腳印
 你看1970 來了萬世巨星 石破天驚
你看1980 曼妙的韻律 萬種風情
你看1990 某一次巧遇我為誰遮風擋雨”

如果說【冰島】這首歌裡寂寞的主角,想找人訴說從自己的故事,那麼在【時光會老】若不是已經找到相伴的人聆聽,就是以長者之姿在與晚輩分享自己人生經驗了。

人生季節轉換,若一路上能有人傾聽我們走過的光景與心境,或微笑點頭,或感動留淚,這都是很美的共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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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待續)

註1. 2021年5月,台灣正面臨疫情爆發以來最嚴峻的挑戰,華健5/8高雄巨蛋的少年俠客可能是疫情爆發前全台灣的最後一場演唱會。
★註2. 2020/08/23超犀利趴11。華健開這個玩笑時,一定沒料到2021年不但沒有好轉,此刻的我們大多待在家裡團結抗疫。
★註3. 恕我沒把與張大春合作的那幾張算到流行音樂專輯,原因之後文章補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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